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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量信息下的选择恐惧症
2021-05-20 10:01:00  来源:连云港市东海县检察院

  《新闻编辑室》剧照

  日本早稻田大学教育与综合科学学术院教授内山精也的代表作《传媒与真相》有一个出乎预料的副标题“苏轼及其周围士大夫的文学”。细读发现,作者是以著名的“乌台诗案”为切入口,对于十一世纪后半叶即北宋后期突发的这一事件,将它解释为《诗经》以来的传统现实主义诗歌观,在传播媒体——木版印刷得以普及的新的社会状态下走向衰微的标志。抛开“乌台诗案”的是是非非,我们发现,传播媒介的发达,让信息的发布更为广泛,信息的真假辨别从此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如今我们对这样的情景当然不像古人那样陌生了,但却依然手足无措。英国作家皮乌·玛丽·伊特维尔有一本畅销书《巴黎浪漫吗?》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例证。我们经常对法兰西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好憧憬,然而真相又如何呢?作者告诉我们,行走在巴黎的街道上要特别留意一下脚下的一坨不明物体,可能来自人类的朋友:狗、鸽子或老鼠;第一次乘坐巴黎地铁,记得要戴好口罩,避免适应不了里面的独特气味引起的呼吸道不适……当你不能亲自走一遭验证的时候,你该如何选择哪一个是真相?

  许多城市会被贴上大众的印象标签,比如巴黎是浪漫的,日本是禅意的,北京是古老的,伦敦是昂贵,首尔到处可见整容的男男女女……我们对巴黎的一切想象来自于闻名世界的罗浮宫等文化艺术圣地,还有浪漫的巴黎艺术电影、建筑、绘画、雕塑、咖啡馆、文学……那么真正的巴黎、真正的法国是这样的吗?

  当我们不能亲身验证而只能依赖于海量的信息,这会产生选择恐惧症。如果价值观是一把尺子,它需要信息才能丈量,没有了信息,没有了准确的信息,价值判断就会左右摇摆。

  被誉为“神剧”的《新闻编辑室》中,“晚间新闻”栏目的主播威尔·麦卡沃伊和他的团队在这样一个纷乱复杂、信息爆炸的年代,一直坚守着媒体从业者的职业底线,从事着传统的严肃新闻报道。他们与只看收视率的资本家作对,与侵犯公民知情权的美国政府作对。但是,在如今由Facebook、Twitter、Instagram 和 Weibo们领导的碎片化信息社会洪流中,他们的坚持是否还有价值?

  《新闻编辑室》揭示了传统新闻行业在新时代所遭遇的困境:曾被作为“第四权力”的职能在今天不断地退化和削弱,而如今自媒体的诞生也严重威胁到了新闻业的严肃与严谨。除此之外,作品也展示了不仅仅是某个行业而是整个社会所面临的困境:道德的约束力日渐下降,消费主义的盛行,娱乐化几乎渗透到了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这样的语境下,“我们心中的巴黎”就会变形。

  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际,印刷媒体出现了。所以这一年被视作现代社会诞生的标志。印刷业推动了人类的发展,从此,我们活在舆论之中,并被不同的舆论带着往前走或者向后转。传媒的发展,加快了文化的沟通,同时也加快了经济连为一体。一方面人们对一些陌生的文化、信仰、价值体系开始接触与认识,并最终作出不同程度的认可以及改变,最终导致全球各地人类的趋同,从而使经济联系、文化交流更加紧密。然而另一方面,虽然我们距离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更近了,但同时又有一股力量,千方百计地把这个世界扭曲了给你看。

  2016年,美国一名持枪男子闯入华盛顿当地一家名叫“彗星乒乓”的披萨店并开枪射击,他自称来披萨店“作案”是为了“亲自调查”在网络上疯传的关于时任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披萨店阴谋”。事实上,这个所谓的“披萨店阴谋”事件是在美国大选投票日前出现的一则假新闻!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新闻”却令全美甚至全世界陷入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虚假新闻肆虐连锁狂潮之中,成千上万的人选择相信这个如“魔幻现实”版的“新闻”的存在。社会心理学家左伊·维纶评价:“披萨门”可能是美国党派之争趋势最好的例子,阴谋论已成为政治派系的素材,“过去的一两年时间里,美国社会已经把阴谋论变成为一种政治武器”。

  “你不能在没着火的剧院里喊着火了!”这是霍姆斯大法官说的。著名专栏作家菲利普·斯蒂芬斯说:互联网是一个赋予人们力量和自由的地方,它打破了精英的信息垄断,并催生了新的跨国界社区。但是,当谷歌或Facebook被控发布煽动暴力的非法内容时,它们一本正经地声称它们根本不是传媒公司,它们“只是图书馆或邮局”,它们不过是任自己的算法摆布的代理人。当苹果公司拒绝破解其昂贵手机上一个加密文件的法律要求时,它把自由当作了自己的挡箭牌。这种荒谬的逻辑出自这样一种思维,即这些公司认为他们比我们普通人高明。言论自由并不适用于在拥挤的剧院里喊“着火了”的“自由”。

  菲利普·斯蒂芬斯一针见血指出,当谷歌掌握着全球搜索的四分之三,谷歌和Facebook两家占数字广告收入的五分之三——这样的市场能量让这些公司设定自己的税率、将竞争对手排除在外、并自行选择遵守什么规则。他们形塑着他们需要的世界,并按他们的意志对这个世界和人进行分门别类……

  所以,皮乌·玛丽·伊特维尔在《巴黎浪漫吗?》中说,关于巴黎、法国的一切美好期待,大都是外部人某种程度上的“一厢情愿”。巴黎为什么一定非得是浪漫的,或一直是浪漫的?它为什么一定要像高水平文化艺术一样,保持高度的整洁和高雅?也许它就是很艺术,但同时它的街道也许很脏。以法国人巴黎人的性格,他们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他们大概也不会为了迎合全世界游客的浪漫臆想而下定决心让自己改变。

  是的,或许该打破外来的传闻与自身的固执己见的,不是巴黎,而是我们自己。

  编辑:曹渝晗